【我們之間@March】草山家聚看到生命的厚度、高度與驚人的力量

坦白說，很難下筆，再多的文字也無法道出我心中的感動。也許因為太多太滿，也許主角那滿滿的文采與精彩動人（嘖，這四個字好像又遜掉了）的故事，都超越我所能駕馭的文字能力，讓我有點兒詞窮，不曉得該從何著墨起。幸好，跟March一段小小的對話，我回以「擁抱文字，自在地活」，然後文字就這麼不假思索地從我的指尖流洩出去了，沒有多餘的潤飾，就是筆隨意走。

3/27那天，在通往陽明山的仰德大道上一間彷彿遺世獨立的藝術殿堂Garden 91，玉溪有容基金會美術館，原本是邀請獲得普立茲克建築獎的日本女建築師妹島和世設計，但礙於法則問題懸宕五年之久，後來自行整修規劃而成。我們在這裡有一場奇妙的聚會，有醫師、有校長、有家長、有知名作家、有得過四個金鼎獎、有大學教授、有小學老師、有花蓮知名拌手禮董事長…...，除了跨行跨業之外，更奇特的是年齡層從個位數到70歲，涵蓋面極為廣泛。

你無法為這些人歸類，明明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，可是我們卻以一種極其融合又微妙的方式，在這裡有一場長達4個多小時的聚會，因為，會場裡流動的是一股濃濃的愛，我們都深愛著這場「草山家聚」的主人March，一個叫人又愛又氣又惱怒又心疼又不捨的大女生。不，不是這樣的，最後你壓根拿她沒轍，真的沒法子也捨不得生她的氣，只好（只能）把種種起伏糾結纏繞翻騰的複雜情緒，全數融合成一種無條件全然包容的愛，跟著她一起走過這條無比艱辛痛苦，卻又充滿樂觀、勇氣與希望與的「徒步離崖」旅程。

是的，串聯起我們的是「愛」。邀請信件上這樣寫著，「March千挑萬選邀請了五十位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，到台北草山後花園相聚、擁抱、說說笑笑…」何其幸運呀，我們之所以來到這裡，全都是因為愛。

我想我大概是除了她原生家庭的親手足，以及現在的家人之外，應該是認識她最久的人了吧，我們也共同經歷過一段「另類生死邊緣」的掙扎。只是當年的我是「人生自是有情癡，此恨不關風與月」（似乎有點兒不適切，但就是那種感覺）的傻氣與荒唐，看不透初戀情關，才會把March跟另一個好友折磨整整半個月之久，讓他們幾乎是寸步不離守著我。號稱「苦情三姊妹」的我們（另外兩個都是才情極高，出口/手就是美麗篇章的詩人，而我，就是癡傻！）闊別多年後再聚首，聊起這段往事，看March訴說著他倆騎著腳踏車在小美津海邊尋人，胃痛如絞卻仍強行忍住…...

不是三毛筆下的《說時依舊》那首歌裡頭的「提起當年事，淚眼笑荒唐」，我們沒有淚眼，只有笑岔了氣。在笑中，我心裡頭其實是汗顏羞愧的，還有些無法說出口的赧然，尤其是看到貫穿全場的March用一種輕鬆詼諧又不失感性與理性的tone調，介紹她生命中重要的「家人」，如何在有限的時間裡讓我們聽見那些感人的故事片斷，這絕對需要足夠的智慧。

智商150的March當然可以。成大中文系畢業後的她，26歲月薪就十幾萬元，30歲不到就當上跨國企業CEO，可怕的不只這些，研究所讀工業設計，開了兩家廣告設計、文創公司，事業如日中天之際，因為一顆巨大的腫瘤被宣判只剩下半年的生命，正值人生顛峰的她沒有呼天搶地怨天尤人哀號哭泣，勇敢地讓自己瑰麗絢爛璀璨耀眼的生命，不是嘎然停止，而是，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延續下去。

March持續精進自己，多方學習與涉獵，以榜首的優異成績，同時間攻讀企管創意博士與哲學教育博士。直到後來身體不聽使喚真的垮下去了──上次是幸運，手術後原來是良性腫瘤，她轉換生命樣貎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，但命運並沒有放過她，這回是真的遭逢巨大的病痛，不再是跟時間賽跑的問題，而是有可能劃下句點。她只好勇於取捨，專攻教育博士，直到現在，在求知這條路上她依然不懈怠，好個讓人瞠目結舌、嘖嘖稱奇的文武通才。

我常常跟朋友這樣介紹March。在廣告業界，創意總監跟設計總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，會寫文案的人不會搞設計，懂得創意設計的人偏偏又無法透過文字來表述，March很厲害，她一手通包，難怪提案所向披靡。不僅如此，瞧，她連學問都可以文科理科工科管它哪一科通吃；生病了以後為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，再難再艱澀、又厚又重的醫學書籍她也啃得下去，我心裡頭豈止是為她喝采而已。

如果單只是學習，充其量就是博大精深，博學多聞，百年難得一見的人世間罕見的練武奇才。愈親近March，妳會忍不住驚嘆，究竟是怎樣一個奇女子，怎麼能夠以自己的力量，成立「教育曠野」，而且不接受任何企業贊助、連個人捐款她也婉拒，前面幾年就是自己咬著牙把所有的財產資金，不計任何報酬與代價無條件投入。後來，想出一個「任意投金」的變通方式，更把自己的創造力與經營力運用到極致與延伸，還成立天使創意設計中心，幫助有才華的孩子也也幫助曠野，我深深為那些創意商品著迷，彷彿看見更多個熱愛生命的小March（雖然我並沒有真的見過設計者本人）。

March是絕對的理想主義者，但絕不是高談闊論，束之高閣，讓理想空轉。龜毛如她，在一堆她自己訂定不可違背、碰觸、逾越、妥協的規則與框架下，極端小眾的教育曠野竟然在沙漠荒原中開出一朵美麗的花──

兩年前因為罹癌三期，讓她一手打造的曠野教室，忍痛結束。但跟她的生命一樣，沒有因此而凋零，反而愈挫愈勇，走上雲端，走進校園，走入更寬廣的舞台，就跟March那多變且多元的人生一樣，「教育曠野」也會讓人有更多的期待，我甚至期待它會翻轉教育翻轉更多孩子們的未來。

美好的星期天，我們在March的後花園聽她說家人、說教育、說離崖旅程，說說笑笑，笑中帶淚，盈盈淚水還來不及滴落，旋即又破涕為笑。是呀，在場的我們頻頻拭淚，可是下一秒又被她的幽默逗笑了；講到感動處，她哽咽落淚，但馬上又扭轉氣氛，讓滿室流動的是一種溫馨感人的況味。我們聽優美銷魂的吉他自彈自唱，聽小提琴與鋼琴的和諧演奏，聽美聲清唱，聽英文詩朗讀，聽一行禪師的文章…....還有，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擁抱。

我心中的悸動與激動，萬言書也無法道盡，跟March重逢這些年（明明大學時代如此靠近的我們，怎麼會失散那麼久？幸好，風箏不會斷了線，我們的心仍繫在彼此身上），她帶給我的感動太多太深。

那天的草山家聚讓我心中的慚愧好深，好濃。愛要說出口，但愛不是說說而已。「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時光飛逝，罹患不治之症的人很怕時光飛逝這字眼….....我們不怕，就只怕蹉跎了這些寶貴的最後時光，只怕無法再有益於他人與這個社會，怕沒有意義地活著。」Marh最後這句話，狠狠擊中了我；她在我們兩個人的私密對話中，要我「不要有負擔，希望妳自在地活呀！」就知道體貼心細有時難免會想太多的她，肯定會誤解。

「擁抱文字，自在地活。」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，有意義地活著，而我所摯愛的文字如果它還擁有那麼一點點力量的話，我想我就不該浪費與辜負這個看似微小但不可輕忽的（也算是）天賦。我也可以做得更多，讓March在我心中所撩撥起來的那股悸動不再只是悶燒而已，應該要更狂野更恣意更率性，最重要的是，要真實發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