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印記】班(下)

＜飛小魚/圖與文＞

2007年4月21日，拍攝於台灣第二高峰─雪山。

在山崩地裂的那一刻，你的心裡是否有太多未竟的心願？

不祈求回報的付出，有時也是一種幸福；但前提是，一定要先懂得愛自己。

如果只是一味地委屈求全，那就是一種不值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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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，發生了一件令我終生遺憾的事。

那個周末的早晨，接到報社同組一位大哥來電，劈頭就問我有沒有班的哥哥的電話。回答沒有的同時，直覺發生事情了。

『班死了！！』電話那頭傳來這三個字。

頓時之間，我的心跳漏了一個節拍——

班---死---了？？？怎麼可能！昨天她不是還好好地跟我說，要重新出發，走入人群裡的嗎？

大哥說，詳細情形還不太清楚，只知道，南橫發生山崩，班成了落石的祭品。

這個意外，牽扯出一段班不為人知的故事。

那樣一個看起來彷彿不沾惹世事、不懂人間情愛的班，竟然，成為別人的第三者；而且，這段不倫之愛，已經持續了多年，對象正是報社一位跑社會新聞、年紀不小的大哥級人物A君。但，報社裡沒有人知道這段暗中進行的地下戀曲。

由於A君的採訪單位招待線上記者到南橫去三天兩夜遊，班甘冒著被「揭發」的風險，請了假準備也來個甜蜜之旅。沒料到，南部豪雨成災，那天一大早七點多才剛剛離開XX山莊，上路後沒多久，就發現前方被落石擋住了。

A君跟班兩人打開車門，往前走去查看，企圖搬開掉落在路中央的大石頭。約莫才十分鐘光景，空中又傳來轟隆隆的巨響，另一波驚天動地的落石迅速從山上滾落下來。

A君趕緊往路旁的山溝縱身一跳，剛好，死裡逃生。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，班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是，回頭往車子跑，想要趕緊躲回車裡頭。結果，她的一隻手才剛剛觸到車門把手，還來不及扭開，瞬間就被無情的巨石給活活吞噬了。

A君就這樣，眼睜睜地目睹著班的慘死。

整個事件，發生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，就在短短的十幾分鐘裡，原本活生生的一個人，就這樣，變成一堆小山丘，而班，早已魂飛魄散。據悉，殯儀館裡的化妝師費了好大的功夫，才把粉身碎骨的班給「拚湊」出一個人形，但根本碰觸不得，一碰就碎成灰……

一件山崩意外，對於處理過各種大大小小災難新聞的報社而言，原本是如此微不足道。但，這回卻是自家人，而且又扯出這麼不堪的「醜聞」，該如何處理？

所有班跟A君的不倫之戀，一時間沸沸湯湯起來，報社對A君祭出通牒，準備要開除他以示懲罰。

結果「上有父母、下有妻小」的A君，為了保住飯碗苦苦哀求報社，甚至不惜公然撒謊，指稱他早就跟班分手了，是班不斷地"纏"著她，而且，這次也是班自個兒"追"到南橫去的。

社會組的長官出面替A君求情，向上層說，A君是"無辜"的，而且，他「也」受到"天譴"，因為婚外情曝光，老婆不諒解；加上班的慘死，更是他一輩子良心上的譴責！到最後，報社接受A君的「悔過書」，給予以大過之類、卻不關痛癢的形式上處份，而A君，又繼續跑他的新聞。

班的公祭典禮上，我代表報社飛到高雄去出公差，同時，也代表高中同學，雙重身份；但，連我在內，總共也只有兩個同學出席。

整個會場，冷冷清清的。望著班的臉上掛著那一抹涉世未深、略帶羞澀的笑容，突然間，鼻頭湧上一股酸楚，究竟，班所擁有的，是怎樣的一個人生？

A君並未出現，縱使遭到眾人的唾棄、責罵，仍然是，喚不回班璀璨年華的生命；終究是，改變不了A君冷酷無情的欺瞞。

或許，冥冥之中都是天注定的吧！這樣的「結束」，對於沒有朋友、封閉自己、卻又獨自擁抱一個如此苦澀戀情的班，說不定，是一種一了百了的解脫。

一個多月後，賀伯颱風來襲，林肯大郡倒塌，摧毀了多少個家庭。新聞報導裡，充滿呼天搶地的悲情與哀戚，班的意外，很快地，被更大的一樁天災所吞噬了。

從此，班徹徹底底地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，逐漸被，遺忘。




＜2002/8/13初稿完成時魚的悄悄話＞

那時，我陷入深深的自責，如果，我願意多付出一點關懷，多撥一點時間來陪陪她，多花一點心力來開導她，是不是，就可以扭轉班的命運？可我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罷了。

幸好，最後一通電話時，昔日那種親密的感覺，彷彿又回來了，至少，我們交換著彼此的心情；雖然，班並沒有對我說實話。

就這樣，悔恨、難過、哀傷、自我安慰的各種複雜的情緒，在我的心裡糾纏著，一直到我為這些剪不斷、理還亂的低落心情，找到一個「心安」的出口─班在瞬間走了，把生命中所有的無奈、不堪以及無解的答案，全數帶走，一筆勾銷。

時隔三年，重新面對這個「傷口」，我想，我可以平靜地看待。儘管寫完上集之後的那個晚上，幾乎是一夜無眠，所有的過程與情節，一幕幕在腦海中，重。新。上。演。




＜飛小魚2008/9/21的重播心情＞

今年夏天格外不平靜。

可惡的卡玫基雖已過了近三個月，可仍心有餘悸；詭異、搞怪、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辛樂克，重創台灣的畫面仍天天在新聞裡出現，仍未落幕。這會兒又來了個哈比比，輸人不輸陣，硬是不甘寂寞，卯起來集中所有能量變成中颱，是怎樣，台灣還不夠淒風苦雨不夠悲情嗎？

看著被無情的災害奪走的生命，我想起了班，一個來不及跟大家說再見，卻像飛蛾撲火般，飛灰煙滅了。

感情的事，沒有絕對的對錯，遇到了，怎麼就是控制不住，會義無反顧地，墜入。

可不可以在墜入時，也要好好地愛自己，讓自己感覺到幸福？